如玉在五姨娘那又扑了个空,怏怏的回了头。

如诗这厢却在二姨娘那里找到了陆文伦。陆文伦一听沈氏有急事找他,立刻起身回了院子。

多年夫妻生活,陆文伦自然很清楚沈氏的个性。若不是真的有急事的话,她断然不会派丫鬟来寻自己。这种没格调的争宠事情她向来不屑为之。

沈氏见陆文伦来了,忙吩咐素秋上饭菜,打算和陆文伦边吃边谈。

陆文伦和沈氏还算有默契,一见沈氏这架势就知道事情定然不小,立刻低声吩咐身后的小厮告诉二姨娘一声,就说今天晚上不过去了。

沈氏见陆文伦如此给面子,心里很是安慰。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缓缓的平静下来。

锦绣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素秋的跟班,立刻跟在素秋的后面跑起腿来。可惜今天没了偷听的机会,除了如玉随侍一旁,其他的丫鬟通通都被撵到了外面来。

素秋也好奇沈氏究竟和陆文伦在商量什么,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地。隐隐约约的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,可惜听不大清楚。

锦绣也使劲的听,和素秋两人一起将头轻轻的靠到了门边。

嗯,不错,果然能听到一点点……

“什么?素月怀孕了?”陆文伦惊讶的喊了一声。

沈氏叹了口气:“敏儿今天早上来跟我说了此事,下午我就带着谢大夫去给素月诊脉。素月那孩子分明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,一开始还不肯让谢大夫诊脉。到后来被我训斥了几句才让谢大夫近身。此时月份尚小,不足两个月呢!”

陆文伦沉默了半晌,才缓缓说道:“这是龙儿的第一个孩子……”

沈氏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:“是啊,我心里也欢喜的很,恨不得当时就吩咐素月好生的安胎,好给我们陆家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。”到了这个年纪,对孙子辈的渴望自然都不小。陆文伦被沈氏这么一说,更是起了期待之心。

两人对视一眼,纷纷的叹气。

儿媳妇怎么可能容的下素月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?

陆家乃名门望族,多年来内宅平安,未出过什么丢人的丑事,向来爱惜名声。这跟陆家这一条“嫡子需长,长子为嫡”的家规不无关系。正因为各房都保持了长子嫡出,因此从不会出现嫡庶争宠分家产之类的丑事。

陆云龙本就宠爱素月,若是素月再一举得男,那陆云龙的心岂不是就都挪到素月身上去了?日后就算敏儿也有了孩子,也还是容易出乱子。

沈氏这时候倒是感激起当年的陆文伦来,虽说陆文伦一直宠爱通房丫鬟,可依然坚持等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才将她接到了身边伺候。等陆云龙出世之后,沈氏的地位身份再也无人能撼动。就算二姨娘后来接二连三的有了儿子女儿,沈氏也有了挺直腰杆的本钱。

陆云龙比起当年的陆文伦来,还要差了一筹不止啊!

“这孩子也真是糊涂,怎的让素月侍寝也不喝避子汤药?”陆文伦皱起眉头,想到了关键的地方。

沈氏苦笑了一声:“素月如此相貌性情,又有心计手腕,将龙儿的心都拢了过去。什么事情都依着她,这事情也不足为奇。”

陆文伦沉吟了半晌,狠狠心说道:“这事情来的如此不凑巧,只好依着惯例处置了吧!”

锦绣和素秋听到这儿心里都是一颤,彼此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的震惊。

惯例……

做丫鬟的谁都明白这个所谓的惯例是什么。若是通房丫鬟抢先有了身孕,只好喝药落胎。将未出世的孩子打掉……

一想到素月也会遭受如梦那样的惨事,锦绣的心顿时一紧。

素秋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,不管和素月交情如何,可在这一刻,都会站在素月的立场看待这事情。通房丫鬟和少奶奶之间的争斗,一开始素月的确占了上风。可事情峰回路转,如今却是大少奶奶稳占上风无疑。

大少爷不在的情况下,究竟会有谁来护着可怜的素月?

沈氏的声音幽幽的传来: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

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,陆家的长孙就这么被判定了命运,谁的心里都不是个滋味。只能怪这孩子投胎的不巧,若是有身孕的那个是大少奶奶多好?

锦绣无心再听下去,默默的出了屋子,到饭厅里去吃饭。

素娥几人也都没心思吃饭,头凑在一起正讨论着素月的事情。一见锦绣过来了,都是一喜。

“锦绣,你在旁边都听到什么了,快些说来给我们听一听。”素娥兴奋的冲着锦绣招手。

锦绣如今是如玉和素秋面前的红人,常常跟在后面做事。因此接近沈氏的机会比她们多了不少。素娥和素彤几人自然都是眼热的,奈何气也没法子,时间长了,也就渐渐适应了。

锦绣勉强的笑了笑,坐了下来,缓缓的将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
素娥几人听的入神,渐渐的都没了笑容,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惋惜和浓浓的同情。

虽说她们也常在背地里羡慕嫉妒着素月的好运,恨不得那个备受宠爱的风光的通房丫鬟换成了自己。可当素月遇到了这等事情,各人心里的恻隐之心都冒了出来,更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。

做丫鬟的果真就比人低了一等了么?连比少奶奶早怀孕都是不允许的……

“要是大少爷在就好了。”素荷叹道。大少爷如此宠爱素月,若是他在的话,定然会护着素月吧!

素彤也跟着点了点头:“是啊,素月真是不走运。”

锦绣在一旁冷笑了下。

这真的是素月不走运么?恐怕跟大少奶奶也不无关系吧!

素月在察觉身体异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声张,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,估计就是在等着大少爷回来再说出有孕的事情。

没曾想大少奶奶一直在提防着她,特地吩咐了可人每日都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,有了身孕的事情根本瞒不过大少奶奶。

大少奶奶特意将这事情揭发出来让沈氏知晓,就是在逼着沈氏替她出手解决了素月肚子里的孩子。等大少爷回来了,一切已经尘埃落定,素月的孩子没了,大少爷再护着素月也没用了。

好厉害的大少奶奶啊!

素琪撇撇嘴说道:“要我说,就算是大少爷在也没用。老爷和夫人都不赞成的事情,大少爷哪里敢反对。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素月姐姐受苦么?”

此言一出,各人都心有戚戚焉。

不过,对素月来说就不一样了。如果大少爷在身边,她就有了靠山,也有了和大少奶奶抗争的本钱。或许能博个不同的未来……

吃过了饭之后,素娥几人依然谈兴不减,兴致勃勃的凑到了素娥的屋子里说话。

锦绣没了心情参与,到了屋子里拿起了绣活做了起来。

再同情也没有用,还是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经。再有几日就到交绣活的日子了,她得加快做事速度才是。

第二天一大早,姨娘们就纷纷来请安。

素月有孕一事众人皆知,因此都就着这事情发表了意见。

四姨娘幸灾乐祸的说道:“素月这丫头真是不走运,孩子来的太早了些。”陆府的规矩摆在那儿,素月的孩子能保住的机会连一成也没有。四姨娘一点同情也无。

五姨娘怅然的叹了口气,没有说话。每遇到孩子的问题,五姨娘就没了说话的心情。

三姨娘宽厚多了:“素月还年轻,日后机会还多着呢!”

沈氏叹息着点点头。

二姨娘一反常态的失了神,手里捏着帕子紧紧的没有撒手。不知怎么的,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来。

那个时候她和陆文伦青梅竹马感情深厚,她也曾希冀着为陆文伦生一个孩子。可陆文伦却为难的拒绝了,说是得等正妻过门并有了身孕之后才能让她停了避子汤药。

那时候的她只能黯然的退到一旁,去了庄子上住了近一年。等到沈氏有了身孕才有了机会重新回府。老天没有过分的亏待她,在陆云龙出生之际,她也有了身孕,还幸运的一举生男。也顺利的被抬成了姨娘。

今日的素月和当年的她处境何其相似,差别只在于素月是真的有了身孕……

沈氏有意无意的瞟了二姨娘一眼,说道:“素月不过是个通房丫头,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,怎么可能越过了敏儿去。这次的事情也算给她提个醒。”

这分明是话中有话若有所指,二姨娘当然听的出来,心里暗暗冷笑一声,脸上却不动声色,还跟着附和了几句。

和沈氏斗了这么多年,二姨娘早就学会了收敛性子。从不会在公开场合和沈氏有任何的口角。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,哪里还在乎这一时半刻。

四姨娘和五姨娘都是人精,看出了些门道,都做了壁上观、

几人正说着话,外面忽然有了动静。

“让我进去,我要见夫人……”居然是素月的嘶喊声。

沈氏心里咯噔一动,低声吩咐如玉让素月进来。如玉应了声,就出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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