仔细一端详,只见那块洁白的棉布上绣了一朵娉婷婀娜的粉红荷花,旁边还有碧绿的荷叶。因为时间不够充裕,因此荷叶只绣出了雏形,可那朵荷花却绣的着实精致,颜色搭配的很好很悦目。

这样的绣活居然出自于一个小丫鬟之手……

“这是谁绣的?”岳婆子淡淡的问道。

挽瑜抿嘴一笑:“是锦绣。”

岳婆子的脾气和别人不一样,越是看中哪一个丫鬟就越是表现的淡然。对哪个丫鬟笑了,也不见得是喜欢这个丫鬟。简单点来说,喜怒不行于色。

挽瑜当然对岳婆子的脾气清楚的很,岳婆子这副表情分明是觉得这幅绣品好了。

岳婆子瞄了锦绣一眼,然后对挽瑜说道:“你对我说的丫鬟就是她吧!”

“是。”挽瑜恭敬的答道。

日前岳婆子问起小丫鬟们的学习情况,挽瑜很高兴的告诉岳婆子有一个小丫鬟比起当年的素心也好不逊色。要知道素心可是以绣活出了名的丫鬟,挽瑜既然如此说了,岳婆子哪有不重视的道理。今天特意到制衣房里来看看,就是对挽瑜口中的丫鬟起了好奇之心。

又是她……

岳婆子早有心里准备,听到锦绣的名字毫不意外。挽瑜每隔两三日就会向她汇报一次,最常提到的名字便是锦绣。

锦绣基础最好,已经会了不少的针法……

锦绣学的认真,上手最快……

锦绣很有天分,好多东西都是一听就懂……

此类话数不胜数,岳婆子早听的习惯了。心想这个锦绣看来确实很优秀啊!别看挽瑜脾气温和,其实眼界高着呢!还真没见她如此夸过哪一个小丫鬟。

两人打哑谜似的话让一堆丫鬟都听的云里雾里的,就连锦绣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。心想这两位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啊!

不过,从两人的脸色来看,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……

锦绣正在这儿思忖着,就听挽瑜说道:“今天大家都辛苦了,我也看过了一遍,基本上所有人都绣的不错。锦绣的绣活做的最好,还有锦书做的也不错,这两个荷包就奖励给她们了。”

锦绣和锦书相视一笑,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上前拿了荷包。

那荷包很简单,不值几个钱,不过,却让小丫鬟们都眼热不已。这可是奖励啊!纷纷摩拳擦掌,想着下次得争取得上这样的奖励才行!

挽瑜见了小丫鬟们的兴奋目光抿嘴一笑,她的目的就是要激发出小丫鬟们的学习热情来。目前看来,嗯,很是成功!

“至于惩罚……”挽瑜故意停顿了下。

锦莲感觉挽瑜的目光直在自己的身上打转,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去了。老天保佑,千万不要提到她的名字。

“锦钰,你绣的图案不够灵活,看起来呆板。”挽瑜不客气的点名,锦钰难堪的低下了头。

“锦兰,你得在针法上多下功夫,不然图案显得凌乱。”锦兰应了一声,心里惴惴不安起来。心里直后悔,早知道锦绣教锦莲绣活的时候她也跟着练习就好了。

接着,就点了锦莲的名字。

“锦莲,你还是老毛病,速度不算快……”

听到这句话,锦莲快哭出来了。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,难道,还是不行么?

挽瑜坏心的停顿了一下,欣赏锦莲沮丧的小脸,心想这个小丫鬟倒是天真可爱,那张脸就像白纸一样,有什么心思都放在了脸上。

“不过,比起前几天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。这次,就算是你过关了。”

锦莲唰的抬起头来,傻乎乎的看着挽瑜,结结巴巴的问道:“真、真的?你不骗我?”

小丫鬟们哄堂大笑。

挽瑜和岳婆子也呵呵笑了起来。

锦莲这才会意到自己问了个多么傻的问题,郝然一笑。没法子,太太紧张了,从沮丧跳到高兴,一下子有点突然,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。

锦绣笑着握住锦莲的手:“锦莲,我就说你一定行的。你真的好棒!”

这三天,锦莲拼了命的练习,两只手一共十个手指头都被戳遍了,可锦莲连眼泪都流一次,憋着一股劲的练习。锦绣心里不是不感动的,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,锦莲这么努力至少有一半是怕连累了她。

锦莲咧嘴一笑,只觉得通身舒畅。

挽瑜微笑着宣布:“如此,便算各人都过关了,希望刚才被我点名的这几个小丫鬟日后多多认真学习。”

锦钰和锦兰的欢呼声尤其的大一些,屋子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。

忙活了一整个下午,外面的天都黑透了。刚才集中注意力还没觉得饿,现在精神一松懈,各人立刻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。

素晴笑着走进来向岳婆子禀报:“嬷嬷,厨房那边的晚饭都热好了,说是随时过去吃都行。”

岳婆子笑道:“那现在就过去吧!我和挽瑜先走一步,你将她们领着过去,别吵吵闹闹的让人家看了笑话没规矩。”

素晴应了,待岳婆子和挽瑜走后,便沉下脸来喊道:“行了,都过来排好队。”

素晴今年十五岁,刚升做了二等丫鬟,属岳婆子直接领导,专门负责管理安排这些小丫鬟们的日常生活起居。

素晴容貌中等,不算漂亮——据说长的好的都去了主子们的身边伺候去了。素晴的长处是识字,能替岳婆子做一些记录工作。岳婆子对她还算赏识,常吩咐她替自己跑腿什么的。因此制衣房和厨房还有洗衣房等等部门的婆子对素晴都还算客气。

这大半个月接触下来,锦绣也对素晴有了初步的印象。素晴做事认真,尤其是对小丫鬟们的行为举止要求的高,最看不惯有人衣衫不整面容不洁,还有屋子床铺打扫的是否干净都检查的严格。

简单的来说,素晴和岳婆子的脾气有些相似。

果然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。区别在于素晴爱板着脸孔,岳婆子却常带着淡淡的笑容。

小丫鬟们都领教过了素晴的脾气,动作稍慢或是说话声音稍大就会被严厉的批评一顿,若是敢顶嘴立刻毫不客气的报告到岳婆子那里,下场至少是一天没饭吃。所以一听素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立刻都乖乖的过来排队。

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两分钟,十来个丫鬟都站的好好的,排成整齐的一列跟在素晴的后面去了饭堂。

路过的打水的丫鬟见到了这列队伍都觉得有趣,其中有不少是年后刚买进府的十岁左右的小丫鬟,还没见过这种阵仗。见了更是指指点点嘻嘻哈哈。

素晴嘟哝了句:“这小丫鬟真是没点规矩。”

负责采买丫鬟的顾婆子又买进了十几个小丫鬟来,都归入了方婆子领导。扫地丫鬟的总数基本上还是维持着二十多个的数目。

锦绣眼尖,一下子瞟到了锦茹端着热水走了过来,顿时眼睛一亮,悄悄的扯了扯身前的锦莲和身后的锦兰。

“是锦茹!”锦莲和锦兰一起低呼,都是抑制不住的高兴。

分开这么多日子,和锦茹见面的机会极少。白天各忙各的,没有见面的时间。最多就是趁着午休或是晚间打水的空档去找锦茹聊上几句。锦茹本来最爱串门,现在却隐隐有了些自卑心里,不肯到前面来找几个好姐妹。

锦茹也看到了锦绣几人,想过来和锦绣她们说几句话。

奈何素晴不允许小丫鬟们在路上随便的讲话,锦绣几个根本不敢随意的和锦茹聊天,只是冲着锦茹笑了笑,便又匆匆的走了。

锦茹的笑容挂在脸上,顿时僵住了。

她目送着小姐妹们远去,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一时间呆立在原地,无比的黯然。

原本,她也该开开心心的随着她们几个一起升做三等丫鬟的。

原本,她也该每日里忙着学女红忙着学规矩。

原本,她也该和她们一起迎接新的生活……

可是现在,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姐妹们越走越远,她却被抛在了后面。

她只能孤零零的站在这里,像是被遗弃了的那一个……

不知不觉中,锦茹泪流满面。心里的懊悔几乎要将她淹没。若是那个时候她小心些说话留意些,该有多好?

现在又多了这么些新来的丫鬟,好多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晃悠让人心发慌。熟悉的面孔却都是感情不算要好的。譬如说锦媛……

说曹操曹操就到,锦媛也端着热水过来了。

老远的,锦媛就见到了锦茹站在那里哭,尖酸的话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:“哟,一个人站在这儿哭什么。现在你的好姐妹都走了,就剩你一个人了,哭也没人来哄你了。”

锦茹没力气回嘴,兀自哭个不停。

锦媛又说了两句,见锦茹还是不搭理她,未免觉得有些无趣。忽的又对锦茹起了些许同情之心。

两人同病相怜,一般的可怜,互相斗嘴又有何意思?

“锦茹,不要哭了,水都凉了,赶快回屋子去吧!”锦媛悄然叹了口气。

锦茹默默的往回走,和锦媛一路无话,一般的凄凉和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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